【臺博103館慶】臺博‧印象
文/國立臺灣大學歷史系 許滸
圖/國立臺灣博物館
圖/國立臺灣博物館
泛黃的老照片,埋藏的記憶在腦海中漸漸浮現(圖:高傳棋提供) |
雨水落在鐵皮製的擋雨板上鏘啷鏘啷地響,風聲在防火巷裡呼嘯。天氣業已轉涼,你捂著棉被隔著紗窗和布帘,聽來倒也別有一份寧靜。你打出生至今都未搬過家,在這條睡了二十年的床上,熟悉一切夜裡的感官。
夜行的車輛疾駛而過,車燈瞥入窗槅,在灰白的天花板上形成一個個流動的光格。小時候那些無法入睡的夜晚,你總望著光格發傻。即使爾後夜裡不在難睡,每逢聽見夜裡的車聲,你仍不免想起這些光格,它們彷彿已經成為某種感官的原型——所有相關徵後回向的終點。你在這條床上所習得的感官印象,大抵都具有這樣的特質,唯有夜裡雨水落在鐵皮上的聲響例外。
整修中的博物館 |
數年前一個下雨的夜晚,你猶穿著高中制服,終於走出了缺乏遮蔽的二二八公園,渡了黝暗的襄陽路,像蟲蛾般趨向僅有的光亮。當時,土地銀行尚在整建,鷹架將之團團包圍,低垂的帆布使挑高的騎廊失卻了風采,低懸著的日光燈管壓迫著你的頭頂,幽幽地發出光亮。地上污髒的磁磚早已破碎,街上的雨水不斷淹向低處,罅隙裡蓄積著垢物。你曉得自己正在一幢古蹟裡避雨,卻不能有絲毫感動,只顧踮著腿腳捲起褲管,聽雨水落在鐵皮上聲響,和你在那條床上聽見得一模一樣。這印象太過深刻,致使它幾乎與你記憶中感官的原型並駕齊驅,成為另一樁不斷被想起、回向的經驗。
化身為博物館的土地銀行,你本身就是一幢博物館 |
後來你重回襄陽路上,二二八公園的圍籬已被拆除,進出不再有諸多阻礙。土地銀行也成了臺灣博物館的展場分部,修整得煥然一新。卸下鷹架,希臘式的立柱重新朗現,高高地擎著屋頂,接榫處的石膏板飾多麼典雅。地板也鋪上了石料,彩繪著象徵豐足的圖騰。你忽然不再能想起那個下著大雨的夜晚,肯定是錯置了什麼。
此後,你聽見雨水落在鐵皮製的擋雨板上鏘啷鏘啷的響聲,除了自己那條床上的記憶,便不再能想起任何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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